程煜当然不会看不出费林只是在演,是以毫不在意。
“话说我来这么久了,你连杯茶都舍不得给我喝么?”
见程煜满不在乎,费林也演不下去了,只得讪讪一笑,从桌上拿了个杯子,又拎起大茶壶,给程煜倒了杯水。
“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怕啊。”
费林将杯子重重的放在程煜面前的高几上。
程煜也不介意,端起茶杯,先用嘴唇试了试凉热,发现只是温水之后,咕咚咚的一口喝光。
“再来点。”程煜指了指被他放在高几上的茶杯,费林无可奈何,只得又给他倒了一杯。
“我为什么要怕?你堂堂锦衣卫总旗,在春露院可是跟我一起做过不少荒唐事,我只是个小小的快手,万一嘴边,没个把门儿的……”
费林将茶壶也往程煜面前的高几上一顿,沉声道:“那你就更该有些惧意了,你该知道我们锦衣卫可以先杀后问的吧?杀了你,就没人知道那些荒唐事了。”
程煜耸了耸肩膀,毫不在意的说:“那可不一定,你自己也说,春露院也好,乐坊那边也罢,那些老鸨子啊,堂倌儿啊,对你可是比对我客气多了。他们早就知道你的身份,你那些荒唐事儿,总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。”
费林咬牙切齿,双眼虚成了一条缝。
“既是那么多人都知道了,我也就没必要担心你出去乱讲了。但杀了你,至少我能痛快点儿。”
本以为这番话以及自己这番做派,程煜总要有些惊惧之意。
可不曾想,程煜听罢,依旧老神在在,慢条斯理的喝完了第二杯茶。
“差不多可以了,你这么演自己还累啊?你木二哥是什么人,我们接触的虽然不算太多,但也绝对不少,而且我算是整个塔城不多几个见过你完全放松的样子的人了,这一点我还是有数的。而且,你确定要跟我一直扯闲篇儿?”
费林无奈,只得在程煜旁边的椅子上坐下,叹口气道:“当我意识到包老头派来找我的是个什么人,我其实已经预料到现在这个场面了。你呀,你还知道啊?在这座城里头,恐怕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讲话了。”
程煜笑了笑,没吭声。
费林拿起茶壶,再次给程煜倒了杯茶,说:“说起来,我们俩认识还是在你到县衙当差之前?”
程煜搜寻了一下记忆,对于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“木二哥”,倒是有些记忆模糊了,但大致上,自己跟费林,少说也已经一起听了三年的小曲儿。
“嗯,肯定是我当差之前了,我才到县衙当了两年多的差,我们认识,少说也有三年了。但是我是怎么都没想到啊,那个喝酒前显得木讷,永远只在酒壮怂人胆的情况下才敢放荡形骸的木二哥,居然就是我们塔城势力最大的费总旗啊。”
虽然有讥诮之意,但费林倒是丝毫不恼,反而笑道:“你还知道为什么我们能相交三年啊?”
“因为君子之交淡如水?”
“是也不是,最主要还是因为你从来不去打听我的真实身份,而木二这个名字,很明显,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。”
程煜哈哈一笑,抚掌说:“这名字着实是透着假,不过我一直以为是穆桂英那个穆,倒是真没想到会是木头的木。”
“你就对我这么个忘年交的真实身份一点儿都不好奇?”费林微微侧身,笑着问程煜。
“哪可能真的一点儿好奇心都么得,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,只不过,你愿意用假名是你自己的事情,我又不能管咯。更何况,既然你用的是假名,就说明要么你有苦衷,要么你家河东狮太猛,我只为了彰显自己聪明就跑去揭穿你,又有什么倒头意思呐?你都讲了,我们是忘年交,你比我少说大个一轮啵?能遇到个看妞听曲的眼光都一致的忘年交,本来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。再者说了,在塔城这个地方,街面上比我家有钱的么得两家,你肯定不在其中。是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,在我看来都是我折节下交,我管你是什么人,吃酒吃的开心不就行了?”
费林哑然失笑,但却目光炯炯的望着程煜,意思是折节下交这话你是真敢当我面讲啊,我俩谁上谁下?
程煜也觉出了少许的尴尬,干咳两声道:“当然了,我是万万也没往锦衣卫这方面想。在我看来,锦衣卫啊,尼玛要想找个姑娘,那还不是咣啷啷一队校尉冲过去,然后一个小旗拔出绣春刀,指着老鸨子,说,快,我们总旗渴死的了,你快点儿把你们这边的头牌送到我们旗所去,帮我们总旗解渴……”
虽然是戏谑之言,但费林听了却是哈哈大笑,指着程煜,手指上下晃动。
“你呀你,胆子还真是不小。你今天跑到我这块来,是不是已经做好打算,以后跟我见面,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?”
程煜撇撇嘴,又耸耸肩,说:“你看我现在还不是跟你该怎么胡嘈怎么嘈嘛?只要你不介意,我又无所谓咯。反正在青楼乐坊看到你,我还是把你当木二哥,要是在旗所或者衙门看到你,我就装的认不识你。当然,如果你觉得不方便,在青楼乐坊,我也可以假装不认识你。”
费林愣了愣,看着程煜,觉得这个年轻人,真的很有趣。
“行吧,以后怎么处,你自己看到办。你今天跑到我的旗所来,那个姓包的老东西,是要你来干么四啊?我跟你说,关系不错归关系不错,你不要想让我们锦衣卫把今天这个案子接下来。这种无头公案,我们查的也麻烦。”
程煜端起杯子,喝了口水,道:“当然是麻烦,但也是机遇。”
费林皱皱眉:“哦?此话怎讲?”
接下去,程煜把在县衙二堂对包知县和庞县丞说过的那番话,用另一种口吻跟费林又讲述了一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