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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29章 有所隐瞒(1 / 2)

原本以为,无论是老孟头藏有私心,又或者恋栈不舍,面对知县和县丞两位老爷,总归会是哆哆嗦嗦欲语还休的把自己那点子小心思彰显无遗。

可没曾想,老孟头根本不按常理出牌,反倒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,什么也不肯说,但就是把着仵作这职务不放。

这也不是什么多好的职务啊,跟三班衙役一样,都属于吏籍,虽然不是贱籍,但无论是本人还是后代,想要参加科考也总是容易被区别对待,这也是为何程煜现在的吏籍明明可以直接参加科考,可包知县和庞县丞都表示要替他改籍的原因。

当然,老孟头的情况又有所不同,他本人当然不会想要参加科考什么的,他又没有正经的后代,收了个义子,原本以为爷俩关系还不错,现在看来这爷俩也是各有各的小九九,或许在老孟头的眼里,仵作虽然不是什么正途,但好歹是一份正常的职务。

可这样就更加奇怪。

明朝和清朝不同,清朝的吏籍干脆直接就是贱籍了,而明朝的吏籍,总得说来却是在良籍之中的。但良籍,也会被人分个三六九等。

良籍总的来说,包括皇亲贵胄,高官达人,以及普通的民户等等。

而民户,简单划分就有军、民、匠三大类,细分就太多了,而其中有两条,一条是医户,而另一条就是包知县和庞县丞不断提及的吏籍,其正式的名称应该是弓兵皂隶铺兵户。

弓兵皂隶铺兵户,都不属于朝廷委任的正式职务,而归属于地方武装力量,由各州县衙门自行委派以及管理。

弓兵就是负责地方上巡逻和管理治安等事务的兵士,和捕快的职责有较大的重合,但这些人,属于地方军队管辖,和县衙属于对地方的双重管理。

而皂隶就不用说了,正是指的地方官府的各类衙役,也就是程煜现在的身份。

铺兵属于驿站系统管辖,主要负责文书的传递等等事务,搁在今天,大概就算是邮局的编制吧。

仵作,作为地方官府的胥吏一员,自然是归入到这个户籍当中的。

这些所有的户籍,在明朝是世代相传的,不能轻易脱籍移籍,但明朝主要有几种方式可以改变自己的户籍。

其一,当然是良籍之中只要得中科考,哪怕只是最低级的生员,也就是还没有进入到正式的科考中,只是取得了可以参加科考资格的身份之后,其户籍就可以从民军匠这些,直接更改为儒籍,也叫生员户。儒籍在明朝,毫无疑问就是普通民籍里比较高大上的一类了。

第二呢,就是普通民籍,有可能会被选中成为吏籍,也就是弓兵皂隶铺兵这三者之一。

再有就是花钱找路子等等,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不太好的户籍更改为比较好的户籍,以便让子孙后代能够更让人瞧得起一些,整个家族在今后的岁月里,也会活的更好一些。

仵作这个职务,搁在现在基本上就相当于法医了,虽说那个年代的仵作手段比较单一,但一个合格的仵作,基本的医术还是要充分掌握的。

而在明朝,医生大夫这个行业,也有个专门的户籍,叫做医户。

毫无疑问,医户这种阶层,在任何时代,不能说是高人一等,哪怕进不了士大夫阶级,却也绝对是无限接近士大夫阶级的那一类。毕竟,医生必须识文断字,不读四书五经你总得钻研医书药书吧?只要是医生,算半个书香门第肯定不错,尤其是那些技术高超的医生,无论是在其他朝代还是在明朝,那地位都是相当之高的。

明朝的医生大夫这个行业,简单来说,分为三大类。

一类是最普通的郎中,只要你是医户,扛个幡儿就能四下游医,大病肯定不行,但小毛小病的,卖个糖药什么的,还是没什么问题的。

而第二类,叫坐馆。

坐馆闻其名,便可知道你首先得有个馆,倒不一定非得自己开个医馆,毕竟在明朝,医生这个行业可谓是中国封建朝代当中最为规范化的了。不止是设立了跟医疗相关的,诸如太医院、卫生署、养正司之类的官方机构,民间同时还有义堂、草药齐库等地方机构,最关键的,是由于有严格的户籍制度,使得医生这个行业,几乎已经出现了最基本的持证行医,即便是医户,也是需要通过一定的考试之后,才能真正上岗的。这就是坐馆大夫的最基本的要求。

一个游方郎中,只要通过了基本的医生的考试,几乎就一定会有地方上的义堂或者医馆之类的机构邀请其加盟,然后将其的行医执照和其大名都挂在馆内,病患一进门就能看见,想要找哪位大夫看病,只需要找到对应的牌子按图索骥就可以了。这其实,已经有点儿像是现代医院的挂号制度了。

成为了坐馆大夫之后,一旦收获了名声,官宦富户就会趋之若鹜,甚至于,会引起官府乃至皇家的注意,被选拔进入到太医院、养正司等官方机构。而一旦进入到这些官方机构,那可就是摇身一变,从医户变成官员了,就好比明朝最高级别的太医,好歹也是个正五品的品秩,哪怕最差的御医,也有正八品,跟庞县丞品秩一样了。

当然,成为御医,有了官阶品秩,但终究也不是什么大官,可这些大夫,从此以后服务的对象就是皇亲国戚以及各级官员了,来往走动的当然也是士大夫阶层。毫无疑问,这对于其子孙后代是有着相当大的好处的,从此走入仕途,成为真正的士大夫阶层也有相当的可能。

当然,医户不是说你找个医生学医三年五载,就可以走街串巷卖糖药看小病的,你首先得投胎到这样的人家,获得一个基本的户籍。

游方郎中没什么,可坐馆又或者成为了御医的那些大夫,他们显然不可能再是孤家寡人,他们手下有学徒,有药童,有一应的仆从。而这些人里,耳濡目染的,若是有心钻研,学些医术也很正常。

但大多数人并不会真的去学,因为户籍的限制,你学了大概率也就是替自己家里人看看病,甚至街坊邻居病了你都不敢乱看,一旦让官府知道了,那是要受到惩罚的。

可这里边总有些诸如老孟头这样的人,他就是个坐馆大夫的药童出身,爹娘早死之后,他被一名大夫收留,成为了那名大夫的药童。

那时候,老孟头还不到十岁的光景。

在那位大夫家呆了十来年,那位大夫被宣召进京,成为了太医院的一名正八品御医。是以举家搬迁,但却无法带着老孟头一同进京,那不符合明朝的户籍制度。

好在老孟头这十来年早就留了心思,他不但认识了字,还偷偷摸摸的学了不少医生的手段。虽说是贱籍,但老孟头却跟当时的仵作关系不错,干脆认了那人做干爹,改籍成为皂隶,最终成为了一名仵作,从而得到安身立命的根本。

在明朝改籍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,但这所谓的不容易,指的毫无疑问是普通百姓,对于官员,尤其是地方父母官,又不是大批量的,而仅仅是一两户人的户籍,改了也就改了,正常来说也不会有人发现,而即便被发现了,也不会有人去多事。

是以很多懂些医术却苦于不是医户的人,就只能“自甘堕落”的变成吏籍,成为一名仵作。当然也有像是老孟头这样,懂些医术,正好又跟仵作熟识,哪怕年岁相差不那么大,却依旧认了对方做干爹从而获得改籍的机会。

作为仵作,也不是所有人都甘心情愿一直这么干下去的,尤其是那些本是普通民籍的人,他们之所以选择让自己的户籍变得更差一些,是有所希图的。